安静走进教务处的玻璃门时，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模拟着肖邦练习曲的指法。教务主任王教授从老花镜上方看了她一眼，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。

"坐吧，安同学。"

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。安静端正地坐下，双手叠放在膝盖上。她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——祁星正懒洋洋地靠在窗边，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，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他冲安静挑了挑眉，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
"你们两个认识了吧？"王教授推了推眼镜，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。

"不算认识。"安静立刻回答，声音比她预想的要尖一些。

祁星轻笑一声："我们有过一次...音乐交流。"

安静感到耳根发热，那天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——祁星嘲笑她"85分贝小姐"的样子，还有那首《不完美光芒》挥之不去的旋律。

王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："学校决定今年的夏季音乐盛典要创新形式，尝试古典与流行的跨界融合。"他停顿了一下，"院领导特别点名，希望你们两个合作一个节目。"

安静的手指猛地收紧，掐进了自己的膝盖："教授，我的肖邦比赛就在下个月——"

"我知道，"王教授打断她，"所以才更需要这次演出机会。作为赛前热身。"他转向祁星，"而你，祁同学，你的原创能力有目共睹，但需要更多舞台磨练。"

祁星耸了耸肩："我没意见。跨界挺有意思的。"

"我有意见。"安静的声音像冰块坠入玻璃杯，"我们的音乐风格完全不兼容。"

"所以才叫'跨界'。"王教授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，"这是任务，不是邀请。下周一前把方案交上来。"他合上文件夹，示意谈话结束。

走出教务处，安静加快脚步想甩开祁星，但他的长腿轻易就跟上了她的步伐。

"看来我们要做搭档了，85分贝小姐。"祁星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。

安静停下脚步，转身面对他："听着，我对这种跨界演出毫无兴趣。我们尽快拟定一个最简单的方案，各自完成自己的部分，尽量减少交集。"

祁星歪着头看她，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："你平时都这么严肃，还是只对我这样？"

"这不是严肃，是专业。"安静深吸一口气，"音乐不是儿戏。"

"当然不是儿戏，"祁星突然凑近一步，他身上有淡淡的柑橘和雪松的气息，"音乐是灵魂的呼吸。而你，安静同学，好像已经屏住呼吸很久了。"

安静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话语震得后退半步。某种奇异的感觉从脊背爬上来——这句话太熟悉了，仿佛来自遥远的记忆。

"明天下午三点，图书馆。"她匆匆说完，转身离开时几乎是小跑着。

祁星的声音从身后追来："别忘了带你的灵魂！"

图书馆四层的音乐资料区空无一人。安静选了这个角落，因为这里离流行音乐区最远。她面前摊开着《古典与流行音乐融合案例研究》，旁边是她精心准备的企划书，列出了三套可行的演出方案。
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林小满发来消息：【听说你跟那个摇滚帅哥组队了？全校女生都想暗杀你】

安静皱眉回复：【只是学校安排的合作。没什么特别的。】

【得了吧！祁星可是校园风云人物。上次他在草坪音乐节上撕掉衬衫扣子的视频，在抖音上点赞过百万！】

安静正要回复，对面椅子突然被拉开。祁星一身黑色休闲装，反戴棒球帽，耳朵上的银色耳钉在图书馆的灯光下闪闪发亮。他手里只拿了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，与安静面前堆成小山的参考资料形成鲜明对比。

"哇，你这是要写博士论文？"祁星吹了个口哨，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旁边正在看书的学生投来责备的目光。安静的脸一下子红了："小声点。这里是图书馆。"

"抱歉。"祁星压低声音，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，眼睛里却依然闪烁着顽皮的光。他伸手拿过安静的企划书，快速浏览起来。

"不行，太死板了。"不到十秒他就下了结论，"观众会睡着的。"

安静夺回企划书："这些都是经过验证的成功模式。"

"音乐不是数学公式。"祁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，在指尖转了一圈，"我们需要的是火花，是惊喜。"

"演出需要的是精准和完美。"安静翻开企划书第一页，"这是我设计的第一个方案：以贝多芬《月光奏鸣曲》为基础，你可以在第二乐章加入适当的流行元素改编..."

祁星突然哼起了一段旋律，打断了安静的讲解。那是一段轻快而富有节奏感的调子，与《月光》的庄重忧郁形成鲜明对比。

"你在干什么？"安静瞪大眼睛。

"这是我的改编。"祁星继续哼着，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出复杂的节奏，"感觉到了吗？古典的骨架，流行的血肉。"

安静确实感觉到了——这段旋律意外地和谐，既保留了贝多芬的精髓，又注入了新鲜的活力。但她不愿承认："这是对经典的亵渎。"

"不，这是让经典重生。"祁星突然抓住安静的手腕，"听着，我知道你骨子里不是这么古板的人。"

安静触电般抽回手："你根本不了解我。"

"那你呢？"祁星直视她的眼睛，"你了解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吗？还是只是按照别人写好的乐谱在演奏人生？"

这句话像一把小刀，精准地刺入安静心中最柔软的部分。她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
手机突然响起铃声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。安静慌乱地拿起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着"父亲"两个字。

"我得接这个。"她站起身，快步走向走廊。

当她结束与父亲的简短通话回来时，发现祁星正拿着她的手机——她刚才匆忙间把它忘在了桌上。

更糟的是，祁星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玩味。

"原来你听过我的歌。"他晃了晃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着音乐APP的播放列表，里面有一个名为"研究"的歌单，全是祁星乐队的作品。

安静感到一股热血冲上脸颊。那个歌单是她为了"了解对手"而建的，但此刻却成了她无法解释的证据。

"只是...学术研究。"她结结巴巴地说，抢回手机。

"学术研究？"祁星咧嘴笑了，"那为什么《不完美光芒》播放了27次？而且大部分是在深夜？"

安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。她从未感到如此暴露过，就像被当众拆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。

"我们继续讨论企划吧。"她生硬地转移话题，声音微微发抖。

祁星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，出人意料地没有继续调侃。他翻开那本皱巴巴的笔记本："好吧，说正经的。我昨晚写了个新旋律，也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..."
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，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些共同点。安静惊讶地发现，祁星对音乐理论的理解远比她想象的深入；而祁星则被安静对***进行的敏锐感知所折服。

"你其实很有想法。"傍晚分手时，祁星突然说，"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规则的笼子里？"

安静没有回答。她收拾好资料，匆匆告别。走出图书馆时，她的手机又震动了。这次是校园论坛的推送通知：【钢琴系"公主"靠什么获得国际比赛资格？教授父亲的暗中操作大起底】

安静的呼吸停滞了一秒。她点开链接，帖子内容直指她最近获得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亚洲区预选赛资格，暗示这是她父亲——学院著名钢琴教授安志远运作的结果。评论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。

【听说她连校内选拔都没参加，直接内定的】

【人家老爸是评委之一啊，懂得都懂】

【不过安静确实弹得很好啊，我看过她的演出】

最后一条辩护的评论很快被淹没。安静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想要回复辩解，却最终锁上了手机。她抬起头，发现祁星不知何时站在了图书馆门口，正看着她，表情难以解读。

他看到了吗？安静不确定。她迅速调整表情，挺直腰板从他身边走过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
"安静。"祁星突然叫住她。

她停下脚步，但没有回头。

"明天下午三点，琴房见？我们试试今天讨论的编曲。"祁星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戏谑，出奇地认真。

安静轻轻点了点头，然后加快脚步离开。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，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回到宿舍，林小满正躺在床上刷剧。看到安静进来，她立刻按下暂停键："怎么样？和摇滚王子约会愉快吗？"

"不是约会。"安静把资料重重放在桌上，"是工作讨论。"

"得了吧。"林小满翻身坐起，"全校一半女生梦想和祁星'工作讨论'呢。话说回来，你看到论坛上那个帖子了吗？"

安静的身体僵了一下："看到了。无聊的谣言。"

"明显是周婷婷那伙人搞的鬼。"林小满撇撇嘴，"她们嫉妒你拿到肖邦比赛的资格。"

安静打开电脑，强迫自己开始修改企划书："不重要。实力会证明一切。"

"你总是这样。"林小满叹了口气，"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。知道吗？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像祁星那样，不爽了就大声唱出来。"

安静的手指停在键盘上。她想起今天祁星哼唱的那段旋律，那种自由的表达，那种毫无顾忌的快乐。

"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。"安静轻声说。

林小满意味深长地笑了："是吗？那为什么你的耳朵红了？"

安静猛地摸向自己的耳朵，然后意识到被耍了，抓起一个抱枕扔向林小满。两人笑闹成一团，这是安静这几天第一次真正放松。

笑声平息后，林小满突然正色道："说真的，静儿，有时候我在台下看你弹琴，总觉得你...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，而不是享受音乐。"

安静没有回答。夜深人静时，当林小满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，安静戴上耳机，悄悄点开了祁星的《不完美光芒》。在黑暗中，她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床沿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
小说《星耀之夏》 试读结束。